Brandon Corey

十四、


今夜的圣西罗球场上，只要是身着红白间条衫的人，不论走哪个方向都是在逆行。
我们本有很大的机会不需要再品尝这股滋味。萨乌尔这样想着，抿唇叹气。
就在这个结果尘埃落定的时刻，他累了，仿佛120分钟内没命的奔跑所积累的每毫克乳酸都在此时一齐占领了他的肌肉，令这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疲惫不堪。他不想挪动步伐，却也不知道就这么看着对方庆祝有什么意义。恍惚中，他的目光聚焦到了不远处的托雷斯身上。
于是，他向他走去。
还没等萨乌尔喊出“费尔南多”，托雷斯就像知道他在身后似的转了过来。萨乌尔看见他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现在湿润而通红，嘴唇也被自己紧紧咬住，却仍止不住颤抖。不知所措的小伙下意识伸出双臂拥抱了面前的人，而当托雷斯低头靠上他肩膀的一刻，对方骤然释放的情绪撼动了他原本已武装好的坚强的心。
去他的，我才不会让他们看到费尔南多难过的样子。
萨乌尔把托雷斯整个人环抱在怀里，用脸颊蹭着他的耳廓，没有以任何无谓的语言来叨扰他。我们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打这场硬仗，这次谁都没有错，是诺恩斯*错了，她本该站在我们这边。萨乌尔咬着牙，哽咽涌上喉头又被自己固执地压了回去。
“谢谢你，萨乌尔。”
半晌，托雷斯抬起头来，道歉般用手抚了抚对方被洇湿的衣服。萨乌尔想要替他整理粘在额角的头发，但犹豫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只是拍了拍托雷斯的胳膊。
费尔南多，你知道，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们回去吧。”



十五、


早餐后。
和提前准备出发去训练不同，等待去动物园对萨乌尔来说简直像挠心般难受。托雷斯在一旁架着二郎腿看书，身边的人却连玩手机都不安分，动不动就换个坐姿，或趴到窗口张望一会儿，再转回来盯着明显认为白纸黑字比他萨乌尔有趣得多的托雷斯。
“小朋友，你实在坐不住就去替我买份当地报纸吧。”
“费尔南多你终于搭理我了！”小朋友似乎立刻进入了角色，拖长音调的抱怨怎么听都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奶声奶气，“不去，傻瓜才会给你不陪我的理由。”
托雷斯听了便放下书，带着好奇和调侃的目光看向萨乌尔，仿佛面前是一头可爱的小兽。没想到后者头一次在这样的注视下没有害羞，而是瘪着嘴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与他的费尔南多对视。
但最终败下阵来的依旧是萨乌尔。
“那么早叫我起床的可是你。”年轻人眉毛一抬，仿佛自己占尽了理。
“别告诉我你认为早起有错。”
沉默片刻，托雷斯却没有等到对方耍赖的回答，只好转身把缩进沙发里玩自己手指的萨乌尔拖出来抱进怀里。
方法奏效了，像个小浣熊一样团着的萨乌尔立刻多云转晴，滔滔不绝地开始憧憬动物园之行，再差那么一点就能去客串《动物世界》的主持了。


从动物园回来的车上，萨乌尔把那张与托雷斯的合影发上ins，自顾自边读迅速增多的评论边笑开了花。
“费尔南多，他们问你鼻梁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要回复吗？”托雷斯慢悠悠地问道，一只手已经揪住了萨乌尔的耳朵。
“当然不会了！我怎么会揭你的短呢？”后者赶紧扔了手机作投降状。
“好孩子。”占了便宜的人放开手，满意地揽着年轻人的肩。
“不，”怀里的人突然直起身子，“别再叫我孩子或小朋友了，尤其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我很没面子的。”
“嗯…看情况吧。”
“看…什么？”他这副茫然的表情彻底逗笑了托雷斯。
萨乌尔看着身边开怀大笑的人，自己也忍不住弯起了嘴唇。好吧，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不愿意给你欺负。



十六、


更衣室里安静得就像球队到达前一样，只有工作人员走动交谈的声音。不一会儿，凝滞的空气骤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搅动，红着眼睛的吉梅内斯一进来就抱住了刚从看台赶回来的萨乌尔，泪水止不住地滴滴答答往下掉。
“如果我……”
“别去想它了，何塞，这件事不能怪任何人。”萨乌尔轻抚着他起伏的后背，语气听上去再理智不过。
“但我当时根本就什么也不做！我都不敢看！”
那你想过同样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吗，何塞？你知不知道无法保护他有多么令我懊丧？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明明目眦欲裂地想要从人群中看到他托着脑袋站起来，自己却该死地陷入了恍惚？
萨乌尔在心里呐喊着，口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了。
而他也不能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守在在费尔南多的病房门口，直到医生宣布他没有大碍。


所以当托雷斯苏醒后发推特时，在屏幕另一边的萨乌尔看到推送消息就赶紧给他打了电话。
“费尔南多，我能来接你吗？”
“队医们已经在等我了。”
“好吧……那……”
萨乌尔还在支支吾吾想着措辞，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轻轻的笑。
“其实，我也很想见见你。”

*诺恩斯，北欧神话中的命运女神